路西韋德視線對著電腦,像對待空氣一樣無視了他,康芒斯毫不介意他的冷淡,向?qū)Ψ綀笠远Y貌微笑,其實心里早把他從頭到腳吐槽了個遍,包括且不限于他那頭染成銀色的黑發(fā)、精心保養(yǎng)的羽毛翅膀,都墮落了,還在維護哪門子的大天使威嚴?當(dāng)惡魔委屈死他了!連尾巴骨那點羽毛碎碎都被康芒斯薅出來大肆點評了一番。
辦公室氣溫驟降幾度,過了足有五分鐘,路西韋德說:“入職多久了?”
“將近半年,”康芒斯說,“我四月初才轉(zhuǎn)正?!?br/>
“法務(wù)部為什么沒有你的檔案?”
“我之前在銷售部工作,公司系統(tǒng)更新比較慢,檔案可能還沒調(diào)過來,不好意思,我一會再去催一下?!?br/>
“銷售部查不到你的工作記錄?!甭肺黜f德視線抬起一瞬,落回屏幕,仿佛金屬物冰冷無機質(zhì)的反光。
康芒斯內(nèi)心吐槽的沒邊,看來脾氣不好果然和睡眠質(zhì)量有關(guān),這人一看就不是睡眠良好的樣子,聽八卦說路總天天加班到凌晨一兩點,早上八點鐘準時打卡上班,除去來回通勤時間,每天睡不滿四小時,年紀輕輕沒神經(jīng)衰弱就不錯了。
路西韋德慢慢喝了一口水,放下玻璃杯,腕骨上流下陰影:“你怎么進的公司?”
這個問題就有點尖銳了,好像把他當(dāng)成了罪犯審問似的,怎么進的公司?當(dāng)然憑他個人努力以及人格魅力,難不成懷疑他是天堂的間諜?非要掰扯誰更像天堂間諜,顯然,面前這位墮天使更勝一籌,但這種話康芒斯可不敢嘴上說出來,他有更氣人的回答:“我舅舅是總公司CEO,我什么都沒做就進來了?”
路西韋德抬起視線,并無絲毫情緒起伏,仿佛對他作何回答都不在意??得⑺箍粗难凵瘢请p眼瞳光線幽暗,虹膜與眼睫皆是冷酷的暗銀色,仿佛霜雪覆蓋的霧凇林,霧靄濃郁,針葉細密,幽深而冷寂,讓人想到冥河里浸透謊言的濕漉漉的靈魂。
康芒斯十分痛快,朝他露出得意且不失禮貌的微笑。
路西韋德平靜地凝視他,指腹觸碰到玻璃杯邊緣,壓迫感如冷冽雪霧般驟然擴散,玻璃杯中的水劇烈地搖晃,猶如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擊打得支離破碎的湖泊,屈服于神圣的力量,顫抖地變成了酒。
辦公室內(nèi)的燈光短暫地昏暗,又很快恢復(fù)正常,路西韋德端著玻璃杯站起來,將渾濁異質(zhì)的水倒掉,到飲水機邊重新接水,西服勾出他高挑修長的身影,他平淡道:“出去?!?br/>
康芒斯安全無事回到辦公室。中午來了一批新客戶,大家都忙著接待客戶,精靈拿著兩份合同,在廊道里交談了一會,進來轉(zhuǎn)告他:“康,有個叫阿夏的女生要見你,我安排她在會客室等了,你去見見她吧。”
康芒斯說:“抱歉,我簽不了契約,換個人接待吧?!?br/>
“她非要見你不可,見不到你她就賴在這不走了?!本`忍無可忍,壓低聲音問,“你是不是騙人家感情了?!”
康芒斯快速回憶了一下她的名字,似乎有些耳熟:“回頭再解釋,我現(xiàn)在過去?!?br/>
阿夏是個很漂亮的女生,身上穿著某所私立高中的制式校服,手腕內(nèi)側(cè)的疤痕顏色變淡了,但皮膚上增添了許多新傷口,像不小心抹上去的玫紅色顏料,用幾根彩色發(fā)繩潦草地遮掩著??得⑺棺匀挥兴煊X,無非是虐待或欺凌,再深的痛苦他沒有權(quán)力了解,就像人不能隨意揭開他人的傷口,惡魔相較人類有時更重視交往禮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