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許是起得太猛,關博萱岔了氣,蹦出一連串咳嗽,咳得驚心動魄。
李文嵐心頭一緊,立馬站了起來,貼著門縫上,焦急地往外探,想了解情況。
“萱妹,你沒事吧!你別氣,你別急!來,緩緩,慢慢吸氣,吐氣?!?br/>
關博睿伸手替她拂了好一陣后背,待她緩過勁來,便遞了那杯沒有喝過的溫開水進妹妹手里,讓關博萱喝口水潤潤喉嚨,壓一下咳嗽。
“咳咳,沒事,我沒事,稍微緩緩就好?!笨冗^后的關博萱鼻子兩翼紅紅的,兩頰浮著不正常的紅暈,眼睛一片水色。
關博睿待妹妹緩過來,才退回座位,兩手在胸前呈合十狀:“萱妹,我說的是實話,雖然這話不好聽。鏡湖走了這兩年,有多少人勸我,你也是知道的。不說那些明里暗里捎話打聽的,就連房主席也曾經(jīng)暗里地問過我想找怎樣的,梁主任甚至想介紹她表妹給我。可正因為我一直沒再娶,鏡明才念著我的情,有什么事都想著我們這邊,得了什么都想著往我這送一點。選擇不娶,是我自己的選擇,沒人逼我。可如果沒有你幫忙操持著,我的日子也會很難過,畢竟孩子們還太小,萬事都得自己勞神。所以,換句話說,就算是為了孩子們,你也得活得好好的,活得長長久久健健康康的。”
“我知道了,哥,你讓我再好好想想?!笨嚷暆u緩,關博萱撐著桌腳,慢慢坐了下去。
“萱妹,政治上的事,不是我嚇你,我也不是驚弓之鳥,而是現(xiàn)在有些苗頭真的不對勁。這幾年上面動作頻頻,各種運動不斷,還有人不斷提出要保持隊伍的純潔性。我估量著氣氛不對,應該是又有人要搞事了,現(xiàn)在風向不利于我們呀。你知道的,趁55年大量人口進城、大力開展重工業(yè)的時候,我們轉了一次工作搬了一次家,知道的我們舊事的人少了。只是,現(xiàn)在的形勢跟十年前已經(jīng)完全不一樣了。從國際形勢到國內(nèi)局勢,從信仰到人心追求,都不一樣了。萱妹,人心不可測,趨吉避兇是人的本能。我讓你跟我走,不僅僅是因為那邊的環(huán)境更好,你想想歷史上那些記載……”
房里兩個大人不約而同地長嘆一口氣,一起靜默不語。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凝重,厚得快要滴出淚來。
“萱妹,事關生死,你絕對不能任性。明天你去找李廠長,自動請纓。”
“哥!你不能這么法西斯!”
“你一定得去,真的,這事,得聽我的!”
聽到這,明知知道后事發(fā)展的李文嵐不由自主地急了起來,屏著呼吸,側著腦袋,貼在門縫上,不敢錯過任何資訊。
“萱妹,雖然我們的檔案很干凈,從我進大學到認識老李他們,參加學生運動,到后來回家?guī)е銋⒓痈锩ぷ?,的確看起來非常干凈非常安全。但是,這一切并不是無懈可擊,凡事總會有漏洞的。萱妹,我們離北京太近,保不準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人認出來了。一旦被人發(fā)現(xiàn),揪著細節(jié)去查,越扯越多,就會惹出大麻煩。所以,離北京越遠,離原來的那些人越遠,我們就越安全。”
關博萱還想說些什么,關博睿直接右手一壓,止住了她的反駁。
“再說,我們多調(diào)動幾次,檔案資料越豐富,查起來發(fā)現(xiàn)問題的幾率就越低。我已經(jīng)遞交了申請,那邊也有熟人,如果沒有意外,我們明年年初就可以調(diào)到新安市。新安市,是新成立的一個地級市,離穗市不遠,離哲聞所在的駐地不到半天的車程。萱妹,當年你是為了文雅和文彬,才留了下來?,F(xiàn)在就當是為了孩子,你跟我一起調(diào)走吧。文楓已經(jīng)不在了,剩下的幾個孩子可全靠你守著呢。萱妹,新安市那邊水土好,水稻一年兩熟,河流水道多河鮮也多,不管怎樣日子都會比這邊好過很多。萱妹,你信我,我不會害你的,真的?!?br/>
李文嵐想要聽得更清楚一點,手扒在門框上,悄悄拉開門板。